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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〇〇二回 天界寺帝王询梦兆 毗卢阁宗泐话宝锦 (第3/5页)
心要江山图治,天下归心,不惜以杀戮取之,故成大罪。” 朱元璋此言一出,那僧者竟琅琅大笑。旋即,但见他缓缓站起身来,转身朝朱元璋走来。 朱元璋定睛相望,只见那僧者身高七尺,肩宽体胖,双耳垂肩。一对浓眉黑如毫颖,双目之神灿如弯月,眉心里长着一颗“吉星痣”,俨然就是一尊活佛。细看形色,便知他应近古稀之年。 此人正是先前马皇后与朱元璋提及的“季潭大师”,俗姓周,法号宗泐。 笑声尽时,宗泐已踱至朱元璋面前,隔着门槛,一边朝朱元璋伸手引领,一边慈眉笑说:“自古王道焉同佛道?即非桀纣之主,怎可妄自菲薄?” 朱元璋见宗泐向他摊开手心,便如迷途之子将自家手腕放入其中,倾诉说:“可弟子近日却常招恶魇缠身,怪力乱神,恐非祥兆。” 宗泐朝他摇头一笑,引其入了门来。一边朝一侧僧堂走去,一边说道:“所谓梦魇,多是神迷所惑,与我佛一述便可散去。” 举步之间,二人已入僧堂。 却说像是早已预知有贵客到访,僧堂窗下的罗汉床上已然置了茶台,且摆好了别致的茶器。床边探手可及之处,放置着一个炭炉,上头坐着一只砂铫子,铫嘴处已见缕缕蒸气袅袅而出。 宗泐引朱元璋于罗汉床东侧落了座,转身打炉上提起铫子,一面泡茶,一面笑说:“此物乃贫僧云游乌斯藏之时,于那茶马古道所拾的过往茶商遗散之茗,贫僧为其取名曰‘身是苦丁’,又叫‘五福茶’,糟粕之物,不知尊驾可愿尝否?” 这高僧果如马皇后所说——言行慎缓。区区一盏茶,既然唤作“身是苦丁”,又何来的“五福”呢?此中玄虚,必有深意。看来,欲问其道,尚需些耐心才是。 于是朱元璋尽力压住满心急诉之事,笑说:“弟子当年挨饿之时,就是那草根树皮也曾疯攮过,如此难得之物,弟子尝之甚幸。” 宗泐点头笑应:“常听闻尊驾虽已为至尊之人,可一日三餐却依旧如庶民朴素。今日一见,果非虚传杜撰之说。” 朱元璋爽然一笑,道:“大师过讲。庶民温饱尚有不足,弟子岂可贪享纨绔与膏梁?” “善哉!善哉!”宗泐欣然而笑,点头致意,“国有此君,众生福也。”说罢,便将沏好的茶水双手奉上。 朱元璋接过茶盏,回敬一笑,正欲饮时,但听宗泐开口道:“慢些,慢些。”朱元璋不明其意,但听下话,“此茶当分五口饮之才好。” 朱元璋听闻,笑问:“难不成,这便是大师将此茶唤作‘五福’的缘故?” 宗泐笑而未语,只管抬手请茶。 朱元璋会意,捧盏近口,只觉茶香清新缓缓沁入心脾,又见茶色有如翠玉,便目现陶醉之色。一番轻嗅,缓缓入口,却顿如吞了黄莲一般皱起眉头连连叫苦。 宗泐开怀大笑,慢条斯理地问道:“可有尊驾身世之苦?” 这一问,直抵帝王五内。一时间,原本荒芜之心,顿如风濯雨润百感丛生。渐渐地,一股莫名的酸触竟似草尖儿上的露水,晃晃悠悠溢满心头……也涌上了双眸。 但见其含着泪光,痛快呼出一股子怆然之气,满面愁苦顷刻化作霁月光风,笑泪相织复饮下第二口。 宗泐再问:“可是还苦?” “苦。却又异于方才之苦。” “可曾有你身世之苦?” 朱元璋畅然一笑,随后又痛饮了两口,宗泐又如斯问了两次,朱元璋均是回答如初。直至第五口,他连同杯底的茶梗一并抿入口中,终了依旧爽然叫苦。见茶尽杯空,宗泐复又开怀大笑,问到:“此苦可否痛快?” 朱元璋亦开怀大笑:“痛快!痛快……”他一边痛快作答,一边双手叩捂颜面痛快抹去两眼泪花子。 宗泐随之长舒一口气,推心笑说:“佛祖云,人有八苦,曰‘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和那五阴炽盛’——也就是‘困惑苦’。然,其中五苦尊驾均已痛快尝过,但不知眼下所剩三苦为何?” 听这一说,朱元璋更是恍然大悟,五内俱敞。当即回应:“依此生从来至去之序,当只剩‘老、死’二苦,还有……困惑之苦。” 宗泐点头,深表认同:“人之于世,从生到死,诸事看不开,各种困惑便会相伴始终。试问尊驾,至于老、病之苦,可怕否?” 朱元璋坦然大笑:“怕,甚怕!” “怕则生忧,忧则生惑,惑则迷心,心迷则神乱呐……”宗泐说着,又提壶为朱元璋倒了一杯清水,“尊驾可是为解那梦魇而来?” “正是。”随